第 83 节 姿势稍显亲密_闪婚不离:仇富的我被骗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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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3 节 姿势稍显亲密

  唐初露很快回答:「不要让他看见我这副样子。」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整张脸都躲在他身下,脸上除了灰败的绝望之外还有某种坚定,看得裴朔年一阵失神。

  「为什么?」他问。

  唐初露摇头,「以后再跟你解释,别让他看见我这幅样子,求你了……」

  既然已经决定了离婚,就不想在对方面前露出任何的脆弱,也不想让陆寒时觉得她再次提出离婚只是因为在这次意外中他选择了柳茹笙而没有救自己——

  这件事情只是一个导火索,她知道陆寒时没有救自己的原因是因为没有意识到她也在这里,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是那一刻的绝望忽然让她清醒过来。

  既然一份爱让她不快乐的话,那么就说明她爱的那个人是错的。

  她和陆寒时的婚姻本应是一份温暖的港湾,稳定的家庭,可现在风雨飘摇,让她苦不堪言,她不想再坚持下去了。

  裴朔年没有说话,胳膊上前撑了一下挡住她的侧脸,嘴唇都快贴到她的肌肤上,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耳侧,「好……」

  这个动作让他感到左半边身体传来一阵锥心的疼痛,吊灯掉下来并没有完全避开他,一部分碎片扎进了他左边那条胳膊,背上想必也是淤青一片。

  只是刚才那突如其来的拥抱让他短暂忘记疼痛,此刻却是清醒过来,放在唐初露头顶两侧的手慢慢握成拳头……

  直到现在她都没有问自己一句有没有受伤,脑子里面想的都是那个男人。

  他怎么不知道,只有在很在乎一个人的时候,才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先生小姐,你们没事吧?」保安很快上前来,连忙叫了救护车。

  裴朔年微微动了一下,唐初露能察觉到一道缝隙中的光透了进来,那些打量的视线就毫无遮拦地落在她的脸上。

  她连忙将头侧得更过去了一些,害怕那些目光中也有那个人。

  事实上,陆寒时的确在往这边看,视线直直地落在被裴朔年护在怀中的那个人身上,有一瞬间的失神……

  是她吗?

  等到裴朔年被人扶着站起来的时候,他看清楚那个男人的面容,眉眼微沉——

  视线又下意识去看他怀中那个女人,却见裴朔年好像有意不想让别人看见那个女人的面容,死死地将她护住。

  陆寒时的视线被阻拦,忽然感觉脑海中一阵头痛欲裂,抬手抵了抵眉心。

  「寒时,你怎么了?」一旁的柳茹笙注意到他的异样,连忙担忧地问:「是又发病了吗?你的药有没有带在身边?」

  陆寒时想说自己没事,话一开口,身形却晃荡了一下。

  柳茹笙连忙扶住他,从外人看来,这个拥抱的姿势稍显亲密。

  清甜的气味萦绕在鼻尖,陆寒时却本能的排斥,伸手想要推开她,那阵天崩地裂的疼痛忽然又翻涌而来,将他的理智短暂地拖入了一片黑暗漩涡之中——

  「寒时!」柳茹笙忍不住着急地喊了一句。

  以为陆寒时出了什么事,唐初露握了握拳头,还是忍不住朝这边看了一眼。

  然后就看到靠在柳茹笙身上的陆寒时忽然直起身子将她推开,眉宇冷硬清寒,对周围的一些上前想要扶他的人摆了摆手,脸色比刚才更冷更严肃,眼里面好像结着冰,大步往外走去。

  柳茹笙连忙跟在他的后头,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大厅。

  唐初露这才松了口气,同时心里也涌上一层淡淡的难过和纠结。

  虽然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副悲惨的模样,但当陆寒时真的没有发现她在这里的时候,还是不免觉得失落。

  明明相隔得不远,却好像咫尺天涯。

  救护车很快赶到,裴朔年看着怀里的女人怅然若失的模样,好几次张了张嘴,却没有打断她,眼底一片晦暗。

  等两人上了车之后,唐初露才注意到裴朔年似乎受了伤,脸色一片苍白,左边胳膊上不停地在流血:「……」

  「你受伤了吗?伤到了哪里?」她这才有些紧张地开口。

  「血都流了这么多你才发现他受伤了,心也太大了!」一旁的护士正在给裴朔年做紧急处理,随口说了一句。

  唐初露不由得感到自责和内疚,「抱歉,我没注意到,我……」

  「没什么。」裴朔年淡笑着打断她,脸色却是更加苍白了几分,豆大的汗水从额头上往下掉,「一点小伤,不用太在意。」

  唐初露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个小护士又忍不住说:「这还算一点小伤呢?要是位置再偏一点,别说是你这条胳膊肯定保不住,瘫痪都很有可能,下半辈子就要在轮椅上度过了!」

  她的话虽然有些夸张,但却是实话。

  两个人都是医生,心里很清楚,刚才以吊灯的速度和砸下来的面积……也就是裴朔年反应快抱着唐初露躲开了,稍微晚一点……

  后果不堪设想,如果不小心砸到头部,甚至都不是瘫痪的问题,很有可能当场丧命。

  这么一想,唐初露的心情顿时就复杂起来,有些犹豫地看着裴朔年,刚想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的话也有些问不出口。

  等到了医院,处理好伤口再说吧。

  北城中心医院。

  倒是没有想到有一天被担架推进来的急救病人竟然会是他们的院长,而且他身边的那个人竟然是唐初露唐医生……

  这两个人不是早就闹掰了吗?怎么会待在一起?而且还受伤了一起送过来的?

  心里无比好奇但面上又装出目不斜视的样子,只是一个个脸上都有些不自然。

  唐初露也无暇顾及别人的目光,知道裴朔年没有受很严重的伤之后,心底的大石这才落了地。

  他刚才不要命地救了她,心里面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但也只限于感动了。

  不是没有回想起两人美好的大学生活,不过再美好也只是回忆,唐初露心里很清楚,哪怕裴朔年是真的改变了,还是以前那个少年,她也不是以前那个唐初露了,两人无论如何都回不去。

  既然心里清楚地明白她和裴朔年之间再也没有任何的可能,所以很担心他会因为自己留下永久的后遗症,如果是这样的话,两个人的关系就更加牵扯不清,现在知道她没什么大事,唐初露自然是松了口气。

  看着她好像一下就放心下来的样子,裴朔年那颗坚硬了很久的心脏忽然动了一下,忍不住牵住她的手,「不用太担心,我没事的……」

  唐初露有些不自在地把手抽了出来,却看到男人忽然眉眼一皱,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她连忙问。

  裴朔年缓了一会儿,才对她扯出一个笑容,「没事。」

  手上却把她牵得更紧。

  另一边,也是医院。

  柳茹笙焦急地等在门外,很想进去看看现在情况如何,但想到刚才陆寒时的警告,硬生生地停住了脚步,只能干着急。

  她其实也察觉到陆寒时最近的状态不对,但是这种待在他身边的滋味实在太过美好,所以宁愿看着他的记忆似乎发生了一些不可知的混乱,也不愿意去提醒。

  可今天陆寒时突然自己察觉到了什么,主动要来见医生。

  他以前很排斥,此时却平静地坐在入江君面前,淡淡开口,「很糟糕?」

  他用的是日语和面前的人交流,自然流畅到仿佛是在使用母语。

  入江君是全世界顶尖的脑科大夫,虽然已经退休,但他的水平至今无人能够达到创造了很多医学史上的奇迹。

  如果不是陆家的地位,基本上没人请得动他。

  入江君头发已经花白,但精神矍铄,沉默地看着陆寒时的头部扫描,「……除了偶发性的头部疼痛之外,你还发现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是。」陆寒时揉了揉太阳穴,罕见地没有掩盖自己眼中的疲惫,「记忆能力没有出现衰退,只是已经形成的记忆画面偶尔会出现断层。」

  「有影响到固定认知吗?」

  「没有,只是一些片段的缺失,并没有影响正常生活。」陆寒时回答。

  入江君眉头轻轻皱起,「出现断层的那些记忆画面,之后还会恢复过来,或者能够毫无障碍地想起吗?」

  陆寒时点头,「一般可以,只有发病前后会有所影响。」

  入江君沉吟片刻,提醒道:「记忆的缺失和模糊只靠自己判断是不准确的,需要身边人辅助观察,等过一段时间看情况是否好转,再过来分析具体原因。」

  陆寒时沉默了一会,问:「有没有治疗的可能?」

  「目前看来是有的,药物控制已经起了作用,直径也没有再长大,只是……」入江君以前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但没有陆寒时这么特别的,「你的大脑异于常人,一般来说如果瘤体没有再长大之前没有压迫到的神经,现在应该只会好转不会出现记忆被影响的情况,所以不排除有转移的可能。」

  「……最坏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

  入江君摇摇头,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死亡,最坏的情况永远是死亡。」

  陆寒时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眼眸沉静,只是握着白纸的手瞬间收紧,指尖泛白。

  入江君看着面前五官精致到如画中人一般的少年,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不用太紧张,现在的情况控制得还不错,偶尔出现一些其他的反应也都在可控范围之中,暂时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哪怕情况实在控制不住,我们也还有手术这条路可以走。」

  陆寒时依然没有松懈下来,好看的眉眼沉沉,闭了闭眼睛,「……谢谢。」

  门外。

  看到门被打开,柳茹笙连忙迎了上去,「情况怎么样?还好吗?」

  陆寒时没有理会她,出了门之后直接上了车,柳茹笙连忙跟着坐了进来,看着男人并不好看的脸色一直都没敢开口。

  到了公司之后,陆寒时径直进了办公室,柳茹笙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走了进去小声问:「寒时,情况到底怎么样?我很担心你……」

  陆寒时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电脑,抬了抬眸,淡淡扫过她的脸,「你怎么还在这里?」

  柳茹笙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他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你是嫌我烦了吗?对不起,这一周麻烦你了,可是北城除了你之外我也不知道要依靠谁……我只信任你……我是打扰你工作了吗?可是你刚刚才发病,现在就要工作吗……」

  这些话陆寒时已经听了无数遍,一开始的时候因为内疚还会听进去,此刻心里无比烦闷的时候听着却只觉得聒噪。

  「我知道,在你好之前,不会不管你。」他眉头轻轻皱着,闭着眼睛靠在身后的椅背上,打断她,「我做出的承诺不会食言,你大可放心。」

  柳茹笙脸色白了一下,「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握了握拳头,勉强扯出一个笑,「我们两个还挺像的,我想都不想地为你挡刀,你也毫不犹豫地在吊灯掉下来的那一刻将我拉开……你觉得这样的感情,我会不担心你的身体状况吗?」

  陆寒时眉宇沉了下来,没有说话。

  柳茹笙刚要再开口,一个男声忽然打断了她——

  「陆工,安全系统已经排查过了,吊灯忽然坠下来不是偶然因素,固定的螺丝有人为松动的现象。」一个穿着商务装的员工走了进来,是从一开始创业就跟在陆寒时身边的资深程序员,也是陆寒时比较信任的核心技术人员。

  陆寒时睁开眼睛,眸中闪过一抹锐利,随即压了下来,声音略带沙哑,「你先出去。」

  这话是对着柳茹笙说的。

  柳茹笙知道他们要谈工作上的事情,虽然还有很多话要说,但还是很识相地离开,帮他们关上门。

  那人上前一步,将那天的监控画面调出来给陆寒时看,「我怀疑是有人在后面搞鬼,很有可能是商场上的对手,你看,在夹缝里面可以看到有个人影……」

  他把画面上的内容指给陆寒时看,吊灯上方墙壁的夹缝阴影处有一双很明显的人的眼睛。

  陆寒时的视线却缓缓下移,定格在当天的大厅中央,另外两个差点被砸到的人身上,眸色一顿、

  他突然起身将画面不断放大,直到那两个人的脸清晰地出现在他面前——

  呼吸停滞,沉闷的窒息感涌来。

  唐初露那惊慌失措的脸猝不及防地闯入他的视线之中,陆寒时心中好像压上了一块巨石,那一瞬间有些喘不过气来。

  那天和他擦肩而过,差点被吊灯砸到的另外一个人居然是她……

  怎么可能是她?

  他记得那时刚好有工人搬着巨大的物件经过他们中间,刚好挡住了他们。

  唐初露当时和柳茹笙站的位置只有一线之隔,都处在吊灯的正下方,情况十分危险。

  那个时候的他只顾着将柳茹笙拉开,既然都不知道,那一头站着的竟然是唐初露……

  他忽然跌回到椅子上,浑身发凉,那种后怕的感觉将他整个人都拖入无光的漩涡之中。

  如果裴朔年没有把她拉开,那个吊灯是不是就会砸在唐初露身上?

  他不敢继续想下去,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出现唐初露血肉模糊的画面,整个人的神经都烧灼起来。

  如果当时真的因为他拉开了柳茹笙,而让唐初露一个人站在那被砸到……

  陆寒时握紧的拳头松了又紧,指尖泛白,浑身的血液叫嚣而浓稠。

  不敢去想,却又不得不想,反复折磨受痛,手臂青筋暴起,隐隐颤抖。

  旁边的工作人员看着他痛苦压抑的样子,吓了一跳,「陆……陆工……您怎么了?」

  男人忽然睁开眼睛,一拳头砸在桌面上,上好的黑酸枝木顿时裂开一道缝隙,平整的书桌上出现一个浅浅的凹槽,木头屑四处迸溅,卡进男人的皮肉之中。

  那人已经完全不敢说话,吓呆了的样子,两腿哆嗦着看着面前阴晴不定的男人,不知道是哪个地方惹到了他。

  陆寒时双手撑着额头,那种后怕的感觉蚕食了他所有的理智。

  右手受伤的那条胳膊已经全然麻木,他摸索着去拿烟,想要缓和一下紧绷的神经,却什么都没有摸到。

  他顿了一下,忽然发狂一般起身将桌面上所有的东西全部都扫到地上——

  沉重的主机掉在地板上,发出巨大的响声,旁边的人吓得脸色惨白大气都不敢出。

  陆寒时眼角血红,就这么站着,看着一地狼藉,像个被困久了的野兽,锁链还横亘在他身上,卡进皮肤里面,不断往下滴着鲜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平复了那粗重的呼吸,抬起眼眸看着面前的人,「有烟吗?」

  那人冷不防被问到,腿一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下意识「啊」了一声,一身冷汗。

  花园,长廊。

  两人并排坐着,空气安静得好像是不再流动。

  裴朔年用那只没被包扎的手握着奶茶,忽然开口,「我们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喝杯奶茶了,好像一下就回到了大学的时候。」

  唐初露手里捧着一杯柠檬水,没有接他的话,而是一口一口地喝着。

  她不说话,裴朔年也不介意,脸上始终带着柔和的笑,靠在身后的椅背上,看着湛蓝的天空。

  「你以前不喝奶茶的。」唐初露忽然开口。

  裴朔年笑了笑,「是啊,我不喜欢甜的。」

  唐初露转过头来看着他,「你以前不喜欢甜的,但因为我喜欢喝奶茶,所以你每次都会迁就我。」

  男人的神色怔了一下,有点没想到唐初露会主动跟他提起以前甜蜜的事情。

  他还以为她永远都不想再记起两人曾经的回忆了。

  怔然过后,一种从未有过的喜悦在他心间震颤。

  「露露……」她是不是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了?「我们……」

  「阿年,在大厅的时候,你救了我的命,我很感谢你。」

  唐初露出声打断他的话,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而是低头看着地面,淡淡地说:「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我会还给你。」

  裴朔年的笑意顿时僵在了脸上,忽然有些无奈,「还真是越来越没出息,明明知道你是什么样的性子,刚才居然还抱有一丝侥幸,以为你愿意跟我重新开始……」

  他叹了口气,眼角竟然有些微红,看着唐初露,「就只能是人情而已吗?」

  这样的场景让唐初露心里也很唏嘘,但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可能再回头,「嗯。」

  她沉默了一会儿,脸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还有一件事情,那时候你为什么会刚好出现在那里?」

  裴朔年哑然一瞬,盯着唐初露的脸看了几秒,随即忍不住地笑了几声,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挺好的,这样的你才是真的你。」

  感情真诚,理智清醒。

  有自欺欺人的时候,也能很快做出选择,走向人生的下一程。

  唐初露这个人啊,她永远不怕一个人走。

  黑暗里也好,光明中也好,她渴望陪伴,却也不怕孤单。

  这是她招人喜爱的地方,也是让人无比讨厌的地方。

  她这样的人给出的感情往往是珍贵和唯一的,让你感觉被她这样的人全心全意地爱过,之后再也很难有相同的心动,无法再为别人蠢动。

  可她偏偏令人恨的地方就是,但凡你犯了点错误,她就不会再给你机会。

  那些曾经拥有过的一切全部都会变成泡沫幻影,再也没有办法得到。

  恨也难堪,爱又不得。

  唐初露,你怎么能又让人爱着,又让人受折磨?

  裴朔年沉吟片刻,说:「之前你听到我跟邵天薇的谈话……你说的那句话是对的,我如果真的为你好的话,就不应该让她对你有敌意。」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们争执完之后,我看她没有直接回去而是一直跟在你身后,我不放心,所以就……」

  唐初露点点头,表示理解,「你还是好好跟她聊聊吧,我实在是不想被其他陌生人打扰生活了。」

  裴朔年身体僵了片刻,没有问她这陌生人包不包括自己,因为他心里对那个答案也没底,又不想听唐初露说出他不想听的话来。

  俩人就这么毫无心里芥蒂地聊着,就像多年冷战终于破冰的老友一样。

  没有多余的感情,只有平淡。

  起码唐初露是这么认为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抬眼看了看手机,起身说:「我跟高桥君约好的时间快到了,就先走了。」

  裴朔年也跟着她起身,「要不要我送你过去?」

  唐初露摇了摇头,虽然两个人已经把话说开没有了之前的埋怨,但也不适合走得太近,「我自己过去就好,你已经帮我很多了。」

  裴朔年其实也已经猜到了她的答案,没说什么,将她手里已经喝完的杯子拿了过来,跟自己的一起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然后又拿出一张纸递给唐初露,「遇到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我跟高桥君也有点交情,不过他看在你的面子上应该会考虑你的请求,你的面子要比我大。」

  他心里很清楚,像高桥君这样的商人对他来说仅仅只是利益交往的关系,但他有一个弱点就是对他喜欢的美人向来没什么抵抗力,骨子里面是大男子主义,就算心里不愿意,喜欢的女人一旦提出来什么样的要求,为了逞强他也是不会拒绝的。

  唐初露点点头,「嗯,我知道了,等这件事情过去之后,我再好好感谢你的帮忙。」

  「好。」

  粉色的mini小车慢慢开走,淡出了他的视线范围。

  裴朔年这才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唐初露提前了半个多小时到达约定好的地方,高桥君还没到。

  她也没有点单,只要了一杯冰水,斟酌着等会要怎么跟他开口。

  正头疼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第一反应就是高桥君出了什么事情不能赴约了,拿起来一看才发现是陆寒时打过来的电话。

  她心里忽然就有些烦闷,想也没想到直接挂断——

  与露科技。

  陆寒时看着被掐断的电话,血液里面奔腾的暴力因子越发躁动起来。

  他不断地打过去,但每一次都是被挂断,最后干脆直接打不通。

  他脸色沉了下来,直接拿过助理的手机给唐初露拨了过去,那边响了几声之后被接了起来,传来唐初露礼貌又有些迟疑的声音:「喂?」

  陆寒时停滞了一秒,随即开口,「……是我,露露。」

  「嘟——」

  他话还没说完,那边又直接挂了电话,再打过去就跟之前是一样的情况。

  他心里明白,他这是被她给拉黑了。

  陆寒时能理解她现在生气的心情,她那天刻意过来,应该是来找自己的。

  结果经历了那样的遭遇,任谁心里面都会不舒服,他并不介意她发这些脾气。

  沉吟了片刻,他打开电脑,修长纤明的手指在键盘上下敲击,很快就将唐初露现在的位置定位出来。

  咖啡厅?

  男人的眼神慢慢幽深下来,在这种地方,约了人?

  想到她到公司来找自己的时候也是跟裴朔年一起,他没再犹豫,拿起手机起身离开办公室。

  路上,他正开着车,手机忽然响动了一下,一条短信发了进来。

  他点开,发现是唐初露发过来的,握着方向盘的时候一紧,差点踩错刹车。

  唐初露把他的电话拉黑之后,想了想,其实也没什么必要,反正过段时间是要正式离婚的,就又把他的电话号码给放了出来。

  她给他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自己现在的位置,让他两个小时之后过来找自己。

  两个小时之后她跟高桥君应该已经谈完了,时间绰绰有余,等陆寒时到这里的时候,她也刚好收拾好心情,跟他谈谈离婚的事情。

  最近的麻烦事实在是太多,她想着干脆就一次性解决完,不想积压心里,让她整天都悬着一颗心。

  陆寒时看着短信里面说的地址和时间,地址就是他查到的那个位置,但时间离现在几乎还有两个多小时。

  在十字路口的时候他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朝着原来的路线开了过去。

  他想知道,在这两个小时之前,唐初露要和谁见面?

  咖啡厅。

  高桥君到的时候,看到唐初露已经在这,立马表达了歉意,「抱歉,我来晚了,让美丽的女士久等了。」

  因为知道唐初露的日语说得很好,他也就没有用中文。

  「没有,是我来早了。」唐初露对他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将菜单递给他,「看看要点什么,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忌口的。」

  高桥君一边看一边问:「你有什么要推荐的吗?」

  「我也没有来过,不过看这边的招牌应该还挺不错的样子。」

  高桥君看了几眼招牌的菜品,又看了配料,摇摇头,「招牌的菜品还有酒精,我现在没办法喝酒。」

  唐初露笑了笑,拿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我记得你以前喝酒很放肆,现在知道要保养你的器官了?」

  高桥君无奈地叹了口气,「保养?现在已经太晚了,年轻的时候不在意这些,只想多喝几杯,多谈几单生意,结果肾脏都出了问题,花多少钱都没有办法恢复原来的样子,医生说如果情况再继续恶化下去的话都有可能要进行手术,哪里还敢喝酒?」

  她话音刚落,唐初露的笑意就全部僵在了脸上。

  他的肾脏出了问题,什么时候?

  裴朔年怎么没有跟她说起?

  高桥君点完单之后,见唐初露脸色发白,有些发呆的样子,忍不住拿着菜单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不说话了?」

  唐初露回过神来,勉强对他挤出一丝笑容,「没什么,只是看你这么年轻,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问题……」

  高桥君忍不住苦笑,「是啊,我还这么年轻,这真不是人能受的罪,现在很后悔以前没有听医生的话……」

  他滔滔不绝地说了很多,没有注意到唐初露有些失望的神情。

  唐初露的心思已经不在这上面,偶尔应和几句,有些兴趣缺缺。

  单品还没上来,高桥君就发现她情绪不高,还以为是自己说多了题外话惹她厌烦,便放下了话头,刻意开口问道:「裴总说你有事情要找我,具体是什么样的事情,是遇到什么麻烦需要我帮忙吗?」

  唐初露这才回过神来,看着高桥君一脸真诚的样子,叹了口气,笑着说:「没什么,只是想请你吃顿饭而已。」

  既然他自己的事已经出了问题,她好像也不合适再跟他提让他捐肾的事情,省得在他伤口上撒盐。

  「真的?」高桥君眼里顿时闪过一抹亮光,但很快就黯淡下来,「唉……」

  一个女人忽然无缘无故单独请一个男人吃饭,他这种久经情场的浪子肯定是知道其中的深意的,只是……「露露,不是我不喜欢你,而是我现在……你明白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唐初露一惊:「……」

  什么意思?他想到哪去了?

  她刚要开口解释她没别的想法,身后忽然压下来一道阴影,头顶响起一个低沉冷冽的声音——

  「说说看,你对我太太怎么个心有余法?怎么余?余多少?」

  陆寒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一身合体挺拔的高定西装将他的身材衬得越大高大笔直,整个人散发出强大而有压迫性的气场。

  他眼眸深沉而冰冷,看着高桥君时透着一股肃杀的气息,那种来自上位者天生的威压让人不寒而栗。

  「说清楚点。」他一口日文说得极其流利,「你对我太太是什么心思。」

  高桥君脑子里都没来得及思考他为什么日语说得那么好,唐初露就回头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不是说两个小时之后再过来吗?你怎么……」

  「不想让你等,所以提前过来了。」

  陆寒时对着她时,满眼的冰冷柔和不少,伸手捏捏她的脸,在她旁边坐下,「怎么没告诉我还有别的客人?」

  说着,视线淡淡地扫过对面男人的脸,刚好藏住那一分的戾气。

  高桥君刚才还在冒冷汗,看陆寒时这样子只当他是在开玩笑,「……露露,这就是你的丈夫?之前还没正式介绍过。」

  唐初露也没想到陆寒时会突然出现,有些僵硬地将两人介绍了一遍,一时无话。

  陆寒时丝毫没有打断了别人的觉悟,一只手撑在唐初露身后的椅背上,将她圈在自己的领地范围内。

  同为男人,高桥君心里自然很清楚陆寒时对自己散发着敌意,脸上不显,却有些暗喜。

  拥有这样一个丈夫,理智漂亮的妻子却还愿意单独约他出来吃饭,这足以说明他本人的魅力有多大。

  尴尬的气氛一直维持到服务员将单品上上来的时候,餐桌上总算有了点活气。

  唐初露一言不发地用餐,忽然看见旁边伸出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毫不客气地将享用着她碟里的东西。

  她一下就没了动作,眼神顿顿地看着陆寒时的手背,这才发现他这段时间瘦得有些过分。

  皮肤下隐隐可见鼓起的青筋,嚣张地浮在上面,苍白的颜色比起以前多了一种病态的美感。

  她敛了敛眉,收回视线。

  毕竟人家丈夫都直接杀过来,对面的高桥君也收敛了不少。

  期间他偶尔抬眸看一眼对面的两人,都忍不住暗暗感叹,唐医生的老公实在太极品。

  高桥君一直自诩魅力无边,可在这副罕见的好皮相面前,竟难得没有生出往日的自信来。

  这顿饭气氛诡异,吃到一半,唐初露擦了擦嘴,忽然站起身,「抱歉,我想去一趟洗手间。」

  高桥君也放下了手里的餐具表示礼貌,唐初露看着身旁的男人,「你跟我一起去。」

  陆寒时挑了挑眉,站起身,跟在唐初露身后离开。

  高桥君看着两个人远去的背影,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真是奇怪的夫妻……」

  洗手间。

  陆寒时身高腿长,就这么斜斜地靠在外面的墙壁上,看着唐初露。

  唐初露本来面无表情地走在他前面,忽然停下了脚步,就看到这男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脾气瞬间又被勾了起来。

  虽然已经做了决定,告诉自己要放下,但是在看到这个男人时说心里没有任何波澜是不可能的。

  她抿了抿嘴唇,努力让自己做出无所谓的样子,淡淡地看着他,「怎么提前过来了?」

  陆寒时也看得出她故作冷漠的姿态,没有戳穿,而是伸手在她脸颊上摸了一把,「想看你,就来了。」

  猝不及防的温热停留在肌肤上,唐初露竟然本能的觉得贪恋。

  下一秒她马上回过神来,觉得自己这样的反应很危险,连忙打掉他的手,「你别碰我!」

  她激烈的排斥是男人没有想到的,眼眸在那一瞬间就沉了下去,闪烁之间溢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还没等唐初露反应过来,下一秒就陷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周围满是清冽的雨后雪松味道,前调过后又是沉稳的木质香,清淡却寒澈,是陆寒时身上她所熟悉的、独有的味道,满满地将她包围。

  陆寒时紧紧抱着她,如果说之前还能在她面前强装镇定,那一刻将她拥入怀中的时候,所有的伪装全部都破碎成云烟,在她冷漠的眼睛中消失不见。

  他用力地抱着她,甚至要将她融入骨髓之中,抱得她要喘不过气来。

  唐初露挣扎了一下,挣扎不开,索性任他这么抱着,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寒时才微微松开她,那颗震颤不已的心稍微平和了一些。

  他用手捧住唐初露的脸,几乎贪婪地注视她脸上每个角落。

  一想到那个时候吊灯很有可能砸在她身上,心脏的某个地方就像被人活活挖出了一块,鲜血淋漓地往下滴落。

  他忍不住又要重新将她抱入怀中,这回唐初露直接伸手推了他一下,先他一步退了出来,「我说了,别碰我。」

  陆寒时好看的眸子缩了缩,眼里有些晦涩,最后还是没有伸手去抱她,只说:「我那时不知道你去找我……你没受伤就好。」

  解释的话他总说不出太多,永远只是简短的几句,总觉得好像说的过多,更像是在为自己的找借口,他向来不太相信言语的力量,更相信行动上的实际。

  唐初露抬头看着他,「你知道我过去找你了?」

  「大厅出现安保问题,调取监控查看,看到了你。」

  唐初露点点头,没有说话。

  陆寒时上前一步,「……还生我气吗?」

  唐初露平静地看着他,「这件事情不是你的错,我没有怪过你,也没有生你的气。」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很真诚,一点都不像是故意赌气。

  陆寒时却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想说的话有千言万语,最后说出来的只有一句:「你怎么会和他一起?」

  唐初露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他说的是谁,「如果你是说裴朔年的话,那天是个意外,我过去找你有事情,他是在我后面来的;如果你是说高桥君的话,他的肾脏跟妈匹配,所以我约他出来聊聊,但他因为酗酒的原因,肾脏也不太健康。」

  她很坦然,毫无隐瞒且条理清晰地将这些事都跟陆寒时说了一遍。

  陆寒时却丝毫没有轻松的感觉,说:「露露,我跟柳茹笙之间仅限于恩情……」

  「我知道,你以前已经跟我解释过了。」唐初露忽然皱着眉头打断他,「她才经历过那样的遭遇,又为你不要命地挡刀,你照顾她是应该的,不用跟我解释那么多。」

  她的表现虽然冷静,可那冷静背后的深意却让人感到惶恐。

  陆寒时下意识将她禁锢在身后的墙壁上,抬起她的下巴,直直看着她的眼睛,「你是我的妻子,我跟你解释是理所当然。」

  「是吗?」唐初露闻言,忽然无所谓地笑笑,甩开他的手,「很快就不是了。」

  这句话带来一阵短暂的眩晕,陆寒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低沉着嗓音抱住面前的人,「我知道你生气,不要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软了下来,「我会尽快处理好柳茹笙的事情,不会让你等太久,露露,相信我。」

  唐初露张了张嘴,刚要开口说话,一阵手机铃声忽然打断了她。

  她看着陆寒时背对着自己接起电话,忽然就觉得很没意思,转身进了洗手间。

  陆寒时自然是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转过身来看着她的背影,眼里深深地沉了下去。

  临窗的位置,视线颇好。

  高桥君看到这个陆寒时一个人回来的时候还有些诧异:「露露呢?」

  陆寒时动作一顿,冰冷的眼眸看了过去,薄唇微抬,「我记得你以前是她的病人,现在的病人对医生称呼都这么亲密?」

  高桥君脸色有些难堪,「抱歉,是我逾越了,露……唐医生她还好吗?」

  陆寒时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没有唐初露在,丝毫不掩饰身上那股矜傲冷漠的气质。

  他并没有那些世家公子哥看不起人的高高在上,却也没有虚与委蛇彬彬有礼的客套,更多的是一种对旁人不上心的淡漠和无视。

  这和他的个人素养无关,更像是生来如此,天生带有厌世感,对任何事物都不在意。

  高桥君看着这样的他,总觉得他和唐初露身上的气场完全不搭配,忍不住问:「冒昧地问一句,你和唐医生是怎么认识的?」

  陆寒时没有回答他,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陆寒时不会理会他,却没想到过了几秒钟之后,对面的男人忽然开口:「一见钟情。」

  高桥君有些愕然,看着陆寒时柔和下来的眉眼,还有嘴角勾起的一丝弧度,心里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笑着说:「唐医生主动请我吃饭,我还以为她婚姻生活并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和谐美满,看到你之后更加笃定了心中的想法,虽然你有极好的外貌和极具吸引力的身材,可不温柔不贴心的爱人,却是不讨女人喜欢的。」

  高桥君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以为你是那种冷冰冰的爱人,看来是我看错了。」

  陆寒时并不在意他语气里面的褒奖,反而语调冷沉地反问,「露露主动请你吃饭?」

  高桥君为人开放,并不觉得这种事情有什么大不了,坦诚道:「虽然我也很意外唐医生忽然联系我,我还以为她有什么事情要请我帮忙,结果她说只是单纯地请我吃顿饭而已。」

  他给陆寒时倒了杯茶,递到他面前,「不过你也不用想太多,我们都是很坦诚的人,只是朋友之间吃个饭而已,她好像没有那个意思,我现在也没有那个意思了。」

  高桥君也觉得有些遗憾。

  但君子有成人之美,爱情的美好就在两情相悦的朦胧,而不是你争我夺的一地鸡毛。

  陆寒时眉眼微沉,纤长的手指在他递过来的茶杯上轻轻点着,没有要喝的意思。

  唐初露回到位置上的时候,发现这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没有之前那么剑拔弩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没兴趣知道。

  她拿起自己的包,跟高桥君打了声招呼,随即看一下陆寒时,「走吗?」

  既然跟高桥君这边没有谈出一个结果,那么今天至少得把离婚的事情跟陆寒时说清楚。

  陆寒时没有说话,站起身。

  两人将高桥君送走之后,唐初露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时间还早,要不要找个地方坐着再说?」

  陆寒时这才侧头看了她一眼,想到刚才高桥君说的话,眸色暗了暗,「你想跟我说什么?」

  在洗手间外面的走廊上,她说她不想再当他的妻子,他知道唐初露不是那种意气用事的人,可此时此刻也不免怀疑她会因为生自己的气而做出什么让两人都不愉快的事情。

  在唐初露回答之前,他忽然出声打断了她,「今天可能不行,下午要参加一个招标宴会,你陪我去?」

  他刚才接到商会的电话,邀请他去参加今晚的招标,需要一个女伴,人在气头上的时候总会做出一些冲动的决定,他刚好用这件事情转移唐初露的注意力,等她没那么生气之后,再好好哄哄她。

  果然,听到他这么说,唐初露立刻就有些炸毛,「你有事情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不可能陪你去什么鬼招标会!我也有自己的工作,既然你空不住时间,就应该早点告诉我!」

  陆寒时皱起了眉头,低头捏住她的下巴,「你就这么想我?我刚才才接到消息,并不是故意。」

  「我管你是不是故意,总之你浪费了我的时间!」唐初露有些不耐烦地拍开他的手,「那这样也好,我们别说废话了,快刀斩乱麻,现在随便找个地方把话给说清楚,你去参加你的招标会也好,宴会也好,让谁陪你去也好,都跟我没关系!」

  陆寒时知道她是在说气话,但这气话实实在在地给他添了堵。

  忍了忍,他说:「别闹脾气,嗯?你实在有话想说,陪我参加这个宴会,我们有的是时间……」

  「我说了我不想去!」

  唐初露心情本来就不好,原本以为母亲的病有救了,结果空欢喜一场,现在又要被陆寒时放鸽子,整个人都有些焦躁,「凭什么你需要我的时候就得要求我去做你的女伴?这一个星期你找过我吗?你照顾别的女人的时候给过我只言片语吗?我理解你的为难,但是你呢?你是不是觉得刚好用这个理由可以光明正大做以前没法做的事?你跟柳茹笙整天腻在一起形影不离却只有在查了监控才知道我去找过你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到底谁才是你的妻子?」

  她带着火气瞪着面前的男人,语气有些激动,「有些话我实在不想说得太难听,也不想让你觉得我有多少怨气似的,随便你想干什么吧!下次麻烦你确定有空闲时间了再来找我,我不想听那些乱七八糟的理由!」

  说完,唐初露直接推开面前的人,冲到路边上了车,没有理会身后跟过来的陆寒时,用力甩上车门,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一地尾气。

  陆寒时站在路边,长身玉立,好看的眼眸却没有一丝光亮,眼底晦暗一片。

  他忽然觉得有些头疼,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预想到唐初露肯定会因为这些事情对自己有所埋怨,却不知道她会这么生气。

  生气到仿佛要跟他决裂……

  直到那辆粉色的车已彻底消失不见,陆寒时才转身离开,眸色又恢复了冰冷。

  公寓。

  浴缸的水冰冷平静,唐初露躺在水底,睁着眼睛看着被水蒙上一层滤镜的天花板。

  在水里面世界都安静了不少,那些鼓噪的情绪好像也被沉淀下来,痛苦的东西被清醒地放大,但也被冰冷地凝固着,不再像感冒病毒一样全身发散,让她浑身无力,头脑昏沉。

  她真的好累,这种累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累,心理上的累,更是一种精神上的累。

  灵魂被上了枷锁,沉沉欲坠。

  浴缸之下仿佛伸出一只无形的手在牵扯着她的脊骨,想要将她拉入无垠的深渊之中。

  日光沉沉。

  白天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身体早就已经到了极限,疲惫不堪,本来应该是回到家就沉沉睡去,唐初露却再一次失眠。

  这段时间她都需要靠褪黑素才能够睡着,午睡成了煎熬。

  今天忽然就起了一点叛逆的心思,什么都没吃,辗转了很久还是醒着,身体和大脑早就疲惫不堪,却始终睡不着。

  那种虚弱但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她身体的每个毛孔都在叫嚣,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像现在这样害怕睡眠,同时也害怕清醒。

  那种昏昏沉沉、但是闭上眼睛又格外清醒的感觉实在太糟糕,将她折磨得有些崩溃,仿佛身体的每一根血管都被冠上了沉重的铅,就连呼吸都显得吃力。

  她想,她的神经一定是出了问题。

  她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上班,可能需要去做心理疏导,医院都是熟人,因为心病而产生的神经衰弱一般只会给她开药。

  唐初露问了几个这方面专业的同事,并没有说是自己需要,陆南方却直接问她:

  唐初露不想把自己的私事告诉别人,只跟他说最近遇到了压力比较大的麻烦,问他有没有认识这方面的人。

  没过多久,陆南方就给她推荐了一家心理诊所,位置比较偏僻,但是也在北城。

  这个时候外面依然车水马龙,所有的人都在重复日复一日的生活,不知疲倦。

  太阳下的人们那么渺小卑微,每天都会有不同的蚂蚁经过,也许时间一长,经过的人群里面再也不是原来那些生命,可太阳照样东升西落,没有一点影响。

  他们这么渺小,哪怕是做出了自己行业中最顶级的贡献,对这颗星球的价值也微乎其微。

  唐初露忽然就产生一种失落消极的情绪,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最终好人和坏人,伟人和凡人都会一样归于尘土,不留一丝痕迹,爱也好恨也罢,最终都会被时间磨平,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唐初露半坐在床上,用力按着自己的额头,感受到窗外的阳光洒在身上,却没有一丝温度,忽然觉得自己现在的状况很危险。

  这种抑郁的情绪来的突然而又猛烈,她不能够让自己再这么消极下去。

  好几天不知疲倦的工作已经让她没有一点气色,她勉强撑着身子将自己收拾了一番,在燥热的下午开车去了陆南方说的那个心理诊所。

  这个位置虽然偏僻,却离市中心并没有很远,只是位置实在刁钻,唐初露找了很久才找到。

  这里的巷道更像是没有来得及搬迁的城中村,里面干脆就改造成了文化街道,安静却别有特色。

  下了车,唐初露就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和,看到那家心理诊所的招牌之后,把车开到了他们院子里。

  这是一栋两层的小洋楼,环境看上去很好,如果不是那个牌子更像是一间民宿或者甜品屋。

  她推开门进去的时候,能够听到门口挂着的风铃叮叮当当的响声,屋子里面充满了绿植,有仙人球,也有各种各样的花卉。

  「你好,请问……」唐初露下意识开口打招呼,一抬起头看到一个熟人笑意融融地朝她走了过来,愣了一下,「……陆南方?」

  陆南方看到她惊讶的样子,眼里的笑意更浓,「真巧。」

  唐初露打量了他一眼,「这是你推荐给我的诊所,你跟我说真巧?」

  「真的是巧合,这里是我同学开的诊所,这两天他刚从国外回来,我到这来看望他,谁知道你刚好问我有没有靠谱的心理诊所,我就推荐给你了。」陆南方连忙收起笑意,认真地跟她解释,「你不要误会,我这个同学很厉害,在国外攻读了心理学博士回来的,不是那种半吊子……」

  说着,他怕唐初露不相信似的,从一旁的桌子上翻了几下,拿出一张邀请函,「我这次来北城主要是因为一个病人邀请我参加一个招标会,不是故意要把这个地方推荐给你然后自己又赶忙跑过来跟你偶遇……」

  陆南方像是一下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闭上嘴,一脸懊恼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正想着要怎么弥补刚才说出来的蠢话,就看到唐初露眼神一瞬不瞬地看着手里那张邀请函。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个招标会应该就是陆寒时待会要参加的那一场吧?

  他需要一个女伴,唐初露没有答应,那他会找谁?柳茹笙吗?

  想着,她有一些好笑地摇了摇头,答案是显而易见的,还有什么好猜的?

  「……怎么了吗?」陆南方看唐初露表情有些奇怪,整个人又有些沉闷,小心翼翼地开口:「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唐初露回过神来,抬起头朝他笑了一下,「没什么,只是刚好想到一点事情……你那个同学呢?」

  「他在楼上,心里诊室在右手边小房间里,我带你过去找他。」

  「嗯。」

  陆南方介绍的这个同学果然很专业,唐初露本来是一个不愿意跟别人聊私事的人,但在他面前没有任何包袱,把自己的精神压力全部都倾吐出来。

  「你现在的情况更像是神经衰弱,但我发现你的心理暗示非常消极,有抑郁的前兆,这种心理的压抑时间一长很容易发生质变,从而导致抑郁症,所以我建议你可以使用一些干扰手段来治疗你现在的情况,比如说催眠。」

  唐初露现在急需一点安稳的睡眠时间,没有多想,接受了他的治疗手段。

  说是催眠,她觉得自己更像是睡了一觉,因为醒来的时候一点都不记得催眠时候的事情。

  医生对她说:「催眠只是一种治疗方法,不可能有立竿见影的功效,但你的自我意识很强,潜意识里就在监测自己的心理状态,这是普通人没有办法做到的地方。」

  「我要怎么样才能彻底摆脱这种状态?」唐初露才从深度睡眠中醒过来,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刻钟,但精神恢复了不少,「我自己也是一个医生,而且正处于事业上升期,如果一直是这个精神状态的话,我没有办法再拿我的手术刀,这对我的病人也是一种不负责任的体现。」

  对面的人沉思片刻,说:「有句老话叫做心病还须心药医,你要解决你的心理问题,首先就要解决引起问题的外因,如果你的压力来源于你丈夫给你带来的这段失败婚姻,那么你就要先对你的丈夫脱敏。」

  对陆寒时脱敏么?

  唐初露有些恍惚,听对面的人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之后就起身告辞。本站地址:[呦呦看书]最快更新!搜索呦呦看书,更多好看小说无弹窗广告免费阅读。

  下楼的时候陆南方第一时间迎了上来,担忧地看着她,「情况怎么样?舒服一些了吗?」

  唐初露勉强对他扯出一个笑,「嗯,刚才做了催眠,现在舒服了一点。」

  陆南方闻言松了口气,侧过身子给她让出一条道,「那就好,你最开始进门的时候我看到你都吓了一跳,你脸色苍白得有点……」

  他停顿了一下,想不到什么好听的形容词,干脆略过,「现在就好多了,看着都精神了不少。」

  唐初露笑了笑,拿起放在一旁的包,「对了,还要谢谢你给我推荐这里,你同学的确很厉害,我回去会帮他打打广告的。」

  陆南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不戴眼镜的他显得比平时诚笃很多,「那倒不用这么客气,他本来就不靠这个做生意,都是随缘看病,倒是你……」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唐初露的表情,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最近压力这么大,是因为陆寒时跟那个叫做柳茹笙的女明星的事情?」

  唐初露的脚步一下就顿在了门口,背影有些僵硬。

  看她的反应,陆南方已经猜到了什么,潜意识握紧了拳头,眼里闪过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愤怒。

  唐初露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随即转过身子,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陆医生平时也这么八卦?」

  「我没有去打听这些,是那些圈子里面的人讨论的时候偶尔听到的。」

  「这样……」唐初露的眼神有些暗淡,「看来他的确把公司给做大了,名气也慢慢起来,连海城的圈子都知道他最近发生的事情。」

  陆南方握了握拳头,上前了一步,「所以那些绯闻都是真的?你们不是结婚了吗?他怎么能和那个女明星出双入对……」

  那些弯弯绕绕的真相就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外界能够看到的就是柳茹笙和陆寒时的绯闻,其中包括陆南方。

  没有人知道他的情绪有多么复杂,也没人知道他有多愤怒,为什么那些拥有了他望尘莫及的宝贝的男人,却一个个都不珍惜?

  「我们很快就要离婚了。」唐初露忽然打断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不过事情并不是圈子里面传的那样,陆寒时没有出轨,其中的原因很复杂,不方便公开。」

  她相信曾经陆寒时也是真的想要和她维持那段婚姻,但她也相信现在的陆寒时已经没了那样的决心。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好像就只有她放手,才能够成全一个比较体面的结局。

  陆南方一点都不关心陆寒时到底有没有出轨,他和柳茹笙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只在意唐初露刚才说的那句话,有些激动地抓住了她的胳膊,「……你要离婚了?」

  他在她面前已经装得够久,这次忘了伪装,语气里的激动和狂喜藏都藏不住,「你是认真的吗?你要和他离婚?」

  唐初露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皱着眉头挣扎了几下,「陆医生……」

  她低沉着声音喊他的名字,陆南方察觉到她的不悦,惊醒过来,连忙放开她的手,语无伦次道:「抱歉……我……」

  他唯恐被唐初露看出什么之后会躲着他,冷静片刻,说:「对不起,我只是很惊讶……之前看陆寒时那么在乎你,我以为你们两个不会离婚。」

  听了他的话,唐初露自嘲地笑了一声。

  在乎她吗?可能是真的在乎的,只是这种在乎比不上他对柳茹笙的万分之一。

  「真的,我已经决定要跟他离婚。」

  她像是在说给陆南方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接下来我会去律师事务所重新整理一份离婚协议,就这两天,我不想再拖泥带水地继续这种无望的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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