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十九）
“欸！听说了吗？绿蜡院的小六子昨儿夜里被狗咬了。”
“可不是？方才我见他拎个扫帚在水榭洒扫，一瘸一拐的，脸都青了半边，笑死个人了。”
“不过将军府哪里来的狗啊？”
“还不是昨儿大小姐买回来的呗，我也看到了，通身黄毛，看上去凶神恶煞的，说是当礼物送五小姐的。”
“不过小六子是绿蜡院的下人，怎会大半夜去了五小姐院子里惹了那狗？”
“听说是偷喝酒了，脑子不清醒所以走错了地儿，不过究竟是怎么回事，谁又知道呢？”
“怕是那位新小姐心里最是明白吧？瞧见没，今天席间那位脸黑得跟锅底似的，还想着去给五小姐套近乎，五小姐一点也不领她情，这人真是自讨没趣！”
生辰宴结束后，几名丫环一面收拾席上的狼藉杯盘，一面说长道短。黄芩捧着绢花经过抄手游廊，听见丫环们的碎嘴声，心头火起，朝着那几人咬牙瞪眼：“小姐也是你们这些丫头能编排的？待我去禀明夫人小姐，可仔细你们的皮！”
许是仗着人多，法不责众，其中一名外院丫环大着胆儿呛她：“瞧你这话说的，我们这些下人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怎么让你听了去就成了编排？动不动就自己对号入座，你这心眼儿未免也忒小些了吧？”
“就是啊，我们可什么都没说......有谁听见什么了吗？”
“没有没有......”
丫环们纷纷窃笑，手里动作一刻也未停，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地附和着。
“你！你们！”这些人在黄芩面前摆明是沆瀣一气，黄芩说不过她们，只能跺着脚忿忿离开。
绿蜡院内，只见可怜的茶盏茶壶从门里挨个飞出，在台阶前磕成四分五裂。小六子跪在门前，战战兢兢不敢出声。
“不就是杀只猫！这点事也让你这蠢东西给办成这样？！”沈墨兰胸脯起起伏伏，指着小六子骂道。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小六子委屈道：“小姐恕罪，小的昨儿差点就逮住那猫儿了，谁知道突然不知从哪窜出一条恶犬，那犬估摸着也有半人高，一口咬我大腿上，剽悍得很，我又不敢出声，半条命险些也没了。”
今日生辰宴上，沈墨兰也看见那只狗了，一身黄毛又大又壮，沈瑛拿着骨头棒子喂它，还给它取了名字——黄花菜。
这事也算沈墨兰失策，她原本想让小六子把这只屡次坏她好事的黑猫给杀了，然后扒了皮挂在沈瑛床头，借此给这小丫头一些教训，谁知她院子里竟还多养了条狗。沈墨兰深吸一口气，坐下来：“我只知她养了猫，倒从未见过那只狗。”
小六子道：“谁说不是呢？今早小的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那黄狗是昨儿大小姐买回府的，一入府就叫人送到五小姐院子里了，所以见着的下人也少，也难怪我们不知。”
沈墨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又是沈俏！她就说怎么会有那么巧合的事，她让人去偷猫立刻就来了条恶犬！竟又是与她处处作对的沈俏！指甲深深陷入掌中，带着弥足的恨意，留下几道深深浅浅的月牙印子。
折柳轩内，沈歌捧着瓜子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哈，瑛儿那狗叫什么名儿来着，一会儿我定要让曼荆去厨房拿碗骨头汤赏它！优秀！实在优秀！”
“欸，大姐，你咋就那么神机妙算呢？！”沈歌靠近沈俏，撞了撞沈俏胳膊。连翘将玫瑰花瓣倒进琉璃钵，沈俏抓着钵杵慢慢碾磨，漫不经心笑着，“不是我神机妙算，对于不怀好意的有心人来说，那只是歪打正着罢了。”
沈俏摇摇头，上一世沈墨兰因为黑宝石而迁怒沈瑛，竟让人半夜溜进沈瑛院子，将黑宝石残忍杀害并扒了皮挂在沈瑛的幔帐中，活活将醒后的沈瑛吓出严重的癔症，导致两年后的深夜，她因梦游失足坠井溺亡。
沈墨兰之歹毒罄竹难书，沈俏借着恶犬小惩大戒，心里只觉得这一切还远远不够。
沈歌悠哉悠哉地吐出瓜子壳，探着颈子凑近琉璃钵瞧了瞧：“我的好姐姐，你做胭脂干什么？你不是不爱搽脂抹粉嘛，难道是为了丹青宴？”
“闲着没事，给你做的。”沈俏伸手贴在沈歌脸蛋上，缓缓推远，“别凑那么近说话，口水。”
沈俏涉猎广泛，从小很多东西她都喜欢亲自上手，沈歌见惯不惯了，只是她又是懒人一个，若非必要场合也疏于打扮，所以将沈俏那只沾着玫瑰香气的手拿下来，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给我的？为什么给我啊？”连翘促狭地笑道：“四小姐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啊？刚你不还说丹青宴吗？”
沈歌虽骄横跋扈，但心思单纯，没什么城府，为了避免日后被沈墨兰陷害，沈俏打算借丹青宴替她撮合一段好姻缘。来参加丹青宴者不是簪缨望族便是风流才俊，且沈歌也到了谈婚论嫁之龄，在丹青宴上寻个好婆家再合适不过。
“待我将胭脂制好，你好生打扮打扮，平日里你邋里邋遢姐姐不管你，但明日不可如此。”沈俏语重心长地道，接下宿主这一单子，有时真真像个老妈子似的，操碎了心
嘴里的炒瓜子突然就不香了，沈歌小嘴一撅，“不要！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你和夫人她们就是一条心，想把我早早打发出去！”
“怎么会？你不知道吗？绿蜡院那位也要去参加，难不成你想让她明日占尽风头啊？”沈俏含了颗杨梅在嘴里，口齿不清地说道。
其实她早在心里给沈歌物色好了人选，也罢，现在沈歌嚷嚷着不去，是死鸭子嘴硬，孙姨娘哪肯放过这个与各大勋贵们结交的好机会，等明日沈歌在丹青宴上结识那人，到头来感谢沈俏这个红娘还来不及呢！
连翘跟着附和：“对呀，可不能由着绿蜡院的那位作妖，你不去收服她谁去呀？而且今年与往年不同，定远侯和靖安伯联手开办此宴，就连几位皇子王爷也会赏脸前来参加。”说到这里，连翘眼里升起一团光芒，嗓音却压低了几分，“小道消息，到时候七皇子也会参加哦。”
“七皇子？”沈歌歪着头，“是不是去邬阳关平了匪患，前几日刚回京的那位？”
连翘点头如啄米：“是啊！他回京那日，我和王叔正巧就在天香楼，大老远就看见他身骑枣红大马，穿着紫金蟒袍，真真丰神俊朗，威风凛凛啊，只是他衣领立得直直的，满脸都写着生人勿近，实在高冷。”
沈歌看她发花痴，翻了个白眼，慢慢说道：“都说他曾经为了保命，行事低调得很，连去宫里走动走动都不敢，怎么突然就这么大张旗鼓地去剿匪了呢？这次太子被废，想来他也是按捺不住，想乘机在皇上面前表现一二。哎，说来他也是个聪明人，却做出如此树大招风之举，不懂韬光养晦，想来是被身边的幕僚蛊惑了也未必。”
“咳咳.....”沈歌嘴里那位蛊惑皇子的“幕僚”——沈俏冷不防被果核呛得直咳，脸颊飘起一抹绯红，连翘连忙端来茶水给她喝下，关切地拍着她的肩背。
沈俏终于缓了一口气，以责备的目光看着沈歌：“慎言。”
沈歌却满不在乎，“哎呀，这里又没别人，咱唠唠嗑谁会听了去？姐姐那么紧张干嘛？”
沈俏心中甚是无奈，透过半挽的竹帘，看着侍立在折柳轩外的半夏，心里万分祈祷她没有将沈歌的不敬之言听进耳朵里。她早知半夏是尹渊有意安排到她身边的，儿时的经历让尹渊疑心病重，所以为了完全博取尹渊信任，抱紧他这根金大腿，她才会在第一眼看见半夏时便来个顺水推舟。
当然，按照现在情况来看不是什么顺水推舟，更像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半夏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了，是他们整个将军府的一道保命符，没用好，日后可就成了催命符。
所以沈俏能不紧张么？
“话说回来，听闻三小姐也是画技一绝，明日倒是很可能博得众人青睐。”连翘收到小姐眼神，立马一转话锋。
“笑话！难道天天与谢章怀一处厮混，就能得到他真传了不成？”近来沈歌对谢少爷的好感败得一干二净，也就开始不顾尊卑礼仪直呼其名，“就连曾一画值千金的国舅爷，尚不敢自称一绝，她沈墨兰算什么东西？”
沈俏道：“你也只是过过嘴，既有那样的传闻，想来三小姐的画必然是拿得出手的，近来谢章怀常在水榭对她多加点拨，明日只要谢章怀有心想让，她拿下丹青魁首也不是没可能。”
“点拨？大姐你心也是真大，她俩都快搂到一起了，你还管这叫点拨？”沈歌气急道，她大姐总是这么不管不顾，这不是涨了那个贱人威风吗？！做妹妹的都替姐姐委屈，若换做是她，早就把这对狗男女扔出去浸猪笼了，哪能像姐姐这样沉得住气。
“哎，可惜我们歌丫头又不会作画，不然任由谢章怀如何点拨她，风头都是盖不过歌丫头的。”沈俏佯叹道。
“谁说我不会？”沈歌把没磕完的茶瓜子往案上一拍，站起来时底气十足，“本小姐现在就去学！”
说完，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连翘好奇道：“明日就是丹青宴了，小祖宗现在去学，哪里来的及？”
沈俏调弄着花泥，但笑不语。
来不来的及，明天可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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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将军府哪里来的狗啊？”
“还不是昨儿大小姐买回来的呗，我也看到了，通身黄毛，看上去凶神恶煞的，说是当礼物送五小姐的。”
“不过小六子是绿蜡院的下人，怎会大半夜去了五小姐院子里惹了那狗？”
“听说是偷喝酒了，脑子不清醒所以走错了地儿，不过究竟是怎么回事，谁又知道呢？”
“怕是那位新小姐心里最是明白吧？瞧见没，今天席间那位脸黑得跟锅底似的，还想着去给五小姐套近乎，五小姐一点也不领她情，这人真是自讨没趣！”
生辰宴结束后，几名丫环一面收拾席上的狼藉杯盘，一面说长道短。黄芩捧着绢花经过抄手游廊，听见丫环们的碎嘴声，心头火起，朝着那几人咬牙瞪眼：“小姐也是你们这些丫头能编排的？待我去禀明夫人小姐，可仔细你们的皮！”
许是仗着人多，法不责众，其中一名外院丫环大着胆儿呛她：“瞧你这话说的，我们这些下人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怎么让你听了去就成了编排？动不动就自己对号入座，你这心眼儿未免也忒小些了吧？”
“就是啊，我们可什么都没说......有谁听见什么了吗？”
“没有没有......”
丫环们纷纷窃笑，手里动作一刻也未停，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地附和着。
“你！你们！”这些人在黄芩面前摆明是沆瀣一气，黄芩说不过她们，只能跺着脚忿忿离开。
绿蜡院内，只见可怜的茶盏茶壶从门里挨个飞出，在台阶前磕成四分五裂。小六子跪在门前，战战兢兢不敢出声。
“不就是杀只猫！这点事也让你这蠢东西给办成这样？！”沈墨兰胸脯起起伏伏，指着小六子骂道。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小六子委屈道：“小姐恕罪，小的昨儿差点就逮住那猫儿了，谁知道突然不知从哪窜出一条恶犬，那犬估摸着也有半人高，一口咬我大腿上，剽悍得很，我又不敢出声，半条命险些也没了。”
今日生辰宴上，沈墨兰也看见那只狗了，一身黄毛又大又壮，沈瑛拿着骨头棒子喂它，还给它取了名字——黄花菜。
这事也算沈墨兰失策，她原本想让小六子把这只屡次坏她好事的黑猫给杀了，然后扒了皮挂在沈瑛床头，借此给这小丫头一些教训，谁知她院子里竟还多养了条狗。沈墨兰深吸一口气，坐下来：“我只知她养了猫，倒从未见过那只狗。”
小六子道：“谁说不是呢？今早小的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那黄狗是昨儿大小姐买回府的，一入府就叫人送到五小姐院子里了，所以见着的下人也少，也难怪我们不知。”
沈墨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又是沈俏！她就说怎么会有那么巧合的事，她让人去偷猫立刻就来了条恶犬！竟又是与她处处作对的沈俏！指甲深深陷入掌中，带着弥足的恨意，留下几道深深浅浅的月牙印子。
折柳轩内，沈歌捧着瓜子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哈，瑛儿那狗叫什么名儿来着，一会儿我定要让曼荆去厨房拿碗骨头汤赏它！优秀！实在优秀！”
“欸，大姐，你咋就那么神机妙算呢？！”沈歌靠近沈俏，撞了撞沈俏胳膊。连翘将玫瑰花瓣倒进琉璃钵，沈俏抓着钵杵慢慢碾磨，漫不经心笑着，“不是我神机妙算，对于不怀好意的有心人来说，那只是歪打正着罢了。”
沈俏摇摇头，上一世沈墨兰因为黑宝石而迁怒沈瑛，竟让人半夜溜进沈瑛院子，将黑宝石残忍杀害并扒了皮挂在沈瑛的幔帐中，活活将醒后的沈瑛吓出严重的癔症，导致两年后的深夜，她因梦游失足坠井溺亡。
沈墨兰之歹毒罄竹难书，沈俏借着恶犬小惩大戒，心里只觉得这一切还远远不够。
沈歌悠哉悠哉地吐出瓜子壳，探着颈子凑近琉璃钵瞧了瞧：“我的好姐姐，你做胭脂干什么？你不是不爱搽脂抹粉嘛，难道是为了丹青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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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里的炒瓜子突然就不香了，沈歌小嘴一撅，“不要！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你和夫人她们就是一条心，想把我早早打发出去！”
“怎么会？你不知道吗？绿蜡院那位也要去参加，难不成你想让她明日占尽风头啊？”沈俏含了颗杨梅在嘴里，口齿不清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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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皇子？”沈歌歪着头，“是不是去邬阳关平了匪患，前几日刚回京的那位？”
连翘点头如啄米：“是啊！他回京那日，我和王叔正巧就在天香楼，大老远就看见他身骑枣红大马，穿着紫金蟒袍，真真丰神俊朗，威风凛凛啊，只是他衣领立得直直的，满脸都写着生人勿近，实在高冷。”
沈歌看她发花痴，翻了个白眼，慢慢说道：“都说他曾经为了保命，行事低调得很，连去宫里走动走动都不敢，怎么突然就这么大张旗鼓地去剿匪了呢？这次太子被废，想来他也是按捺不住，想乘机在皇上面前表现一二。哎，说来他也是个聪明人，却做出如此树大招风之举，不懂韬光养晦，想来是被身边的幕僚蛊惑了也未必。”
“咳咳.....”沈歌嘴里那位蛊惑皇子的“幕僚”——沈俏冷不防被果核呛得直咳，脸颊飘起一抹绯红，连翘连忙端来茶水给她喝下，关切地拍着她的肩背。
沈俏终于缓了一口气，以责备的目光看着沈歌：“慎言。”
沈歌却满不在乎，“哎呀，这里又没别人，咱唠唠嗑谁会听了去？姐姐那么紧张干嘛？”
沈俏心中甚是无奈，透过半挽的竹帘，看着侍立在折柳轩外的半夏，心里万分祈祷她没有将沈歌的不敬之言听进耳朵里。她早知半夏是尹渊有意安排到她身边的，儿时的经历让尹渊疑心病重，所以为了完全博取尹渊信任，抱紧他这根金大腿，她才会在第一眼看见半夏时便来个顺水推舟。
当然，按照现在情况来看不是什么顺水推舟，更像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半夏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了，是他们整个将军府的一道保命符，没用好，日后可就成了催命符。
所以沈俏能不紧张么？
“话说回来，听闻三小姐也是画技一绝，明日倒是很可能博得众人青睐。”连翘收到小姐眼神，立马一转话锋。
“笑话！难道天天与谢章怀一处厮混，就能得到他真传了不成？”近来沈歌对谢少爷的好感败得一干二净，也就开始不顾尊卑礼仪直呼其名，“就连曾一画值千金的国舅爷，尚不敢自称一绝，她沈墨兰算什么东西？”
沈俏道：“你也只是过过嘴，既有那样的传闻，想来三小姐的画必然是拿得出手的，近来谢章怀常在水榭对她多加点拨，明日只要谢章怀有心想让，她拿下丹青魁首也不是没可能。”
“点拨？大姐你心也是真大，她俩都快搂到一起了，你还管这叫点拨？”沈歌气急道，她大姐总是这么不管不顾，这不是涨了那个贱人威风吗？！做妹妹的都替姐姐委屈，若换做是她，早就把这对狗男女扔出去浸猪笼了，哪能像姐姐这样沉得住气。
“哎，可惜我们歌丫头又不会作画，不然任由谢章怀如何点拨她，风头都是盖不过歌丫头的。”沈俏佯叹道。
“谁说我不会？”沈歌把没磕完的茶瓜子往案上一拍，站起来时底气十足，“本小姐现在就去学！”
说完，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连翘好奇道：“明日就是丹青宴了，小祖宗现在去学，哪里来的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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